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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忘羡】《农家小事》01-04

01-04

 

临安是个好地方。作为曾经的吴越都会,有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,也有商贾游贩,交通惠达。在当朝统治者武力统一全国的进程中,统治者顺应天下大势选择纳土归降,最终保得一境平安。临安的百姓也免于战火纷扰,得以维持平静生活。

 

临安府京畿赤县附近,有一座村庄名为“江家村”,因种植莲藕和稻米“红莲”而甚为出名。这江家村顾名思义,绝大部分村民都是江氏族人,只有少部分外来人口,而魏无羡便是这为数不多的外来人口之一。

 

 

 

 

桂月,正是赤县小麦成熟的季节。

 

江枫眠一家正忙碌着收割小麦,家中的三个男丁都从日出时分便忙碌到现在。已是正午,太阳高高悬挂于碧洗天空,毒辣的太阳照得魏无羡脸颊上的汗水滴答滴答往下流,顺着下颚没入旱地之中,消失不见。

 

江枫眠看了一眼天,对身后的江澄和魏无羡道,“先歇息一会吧,近来天气还不错,毋需太着急。”

 

江澄和魏无羡听完便松了口气似的放下手中的镰刀,一起走到田埂处休息。

 

三人围坐在一起,说着闲话。

 

江澄一只手手遮着眼睛,一只手指指天上的太阳道:“最近可真热,这太阳怕是要把人晒化了。”

 

魏无羡赞同道:“是啊,这么热的天,其他作物都被晒的蔫蔫的,只有这些麦子好像一点都不怕。”

 

这麦子原不是江家村传统的庄家作物,它是跟随着如今的在位者一起从遥远的北方迁徙至此,没想到却凭借着对土地肥力的低要求,迅速在临安府内传播开来。江枫眠一家也跟风种了几亩,准备尝个鲜。

 

江枫眠看着江澄和魏无羡被晒红的脸,思索一番后道,“今天下午再收半天,再是收不完,明天便请人来帮忙吧!”

 

江家村由于村人劳作辛勤,再加上老天赏饭吃,占据上好的湖泊水利,村内大部分人家生活较为安逸,农忙时节请人帮忙,付些许劳务也算常有之择。

 

江澄和魏无羡看了一眼旱地,上午三人才将将割完一亩,也只能无奈同意。

 

未过多久,家中长姐江厌离便给三人送来了午饭和饮水。今天江家三人的午饭是荷叶裹饭,以及每人一大碗的绿豆水。

 

江厌离先将其中一份递给阿爹,然后才转向江澄和魏无羡,点头示意他们来拿。

 

魏无羡嘻嘻笑着接过江厌离手中的荷叶裹饭,道:“我最喜欢阿姐做的饭了,阿姐是我们家手艺最好的人!”

 

江厌离听了很是受用,笑道:“那阿羡一定要吃完,不然阿姐我会不高兴的。”

 

江澄也是接过荷叶裹饭,白了一眼魏无羡,嫌弃道:“就知道油嘴滑舌。”

 

魏无羡不甘示弱,“有本事你滑一个啊,看阿姐喜不喜欢你。”

 

江澄道:“滚!”

 

魏无羡也不理他,乐呵呵的扯开荷叶外面的红线,再一层一层解开荷叶。

 

这荷叶裹饭是时下流行的一种吃食,将提前腌制完成的肉食和菜放置于生米之中,再用新鲜荷叶包裹,蒸熟后便可随身携带,是外出的干粮选择,在家中亦可食用。江家原本就种植莲藕,这荷叶自然也是不会少,今天割麦,荷叶裹饭正适合送饭。

 

魏无羡一口咬掉裹饭的一个边角,露出里面的腊肉和豆荚,农家自做的腊肉原本就有咸香味,被蒸制后香味更加浓厚,引得他来不及吞下刚刚的米饭,就又是一口吃到菜与肉的滋味才算罢休。

 

江澄平日里和魏无羡打闹习惯了,无事就想讥他几句,见他这副模样道:“魏无羡你多久没吃东西啦,饿成这个样子!”

 

魏无羡嬉笑道,“很久!”

 

“你明明早上才和我一起吃的肉角,你没比我少吃。”江澄立即驳斥道。

 

“你管我。”

 

两人吃吃闹闹,把整个裹饭吃下,又喝下一大碗绿豆水才算用完午饭。江厌离带上餐具回去后,三人便开始继续收麦子,天公作美,能收多少便是多少。

 

 

 

 

待到日落西山,三人才各自背着割下的麦子回到江家。

 

江枫眠是江家村的村长,也是江氏的族长,因此他家也算是江家村中略富足的家庭。江枫眠和他娘子虞紫鸢共生有一儿一女,长女江厌离、次子江澄,而魏无羡则是江枫眠一次劳作途中捡到的,只有一个婴儿和一张字条,纸条上写有婴儿的名字。无人认领下,他这个族长只好将他养在自家。

 

所幸,魏无羡从小都是个乐观的孩子,虽然无父无母,不过江枫眠和江家姐弟对他都十分不错,他内心也是真的将江家当成自己的家,将他们视为自己的亲人。

 

但是,这虞夫人则不是太喜他。不过正常也说得通,既是农人之家,江家虽不至于清贫,但也没有多少余钱养活一个正是能吃的少年郎。多一个人就多一张嘴,多一份花销,虞夫人不喜他也是应该的。

 

晚饭,家中所有人围坐在桌前。桌上有晌午剩下的荷叶裹饭、绿豆汤,还有新加的炒夏菘和茭白炒肉,以及白米饭。

 

虞紫鸢忽然问道:“你们最近可有遇到金家的人?”

 

江澄奇道:“阿娘你怎么突然问这个?我们平日里不出村,怎么会遇到他们金家村的人。”

 

虞紫鸢瞟他一眼,气道:“怎么突然问这个?你阿姐的婚事,当初定亲的时候说的好好的,今年就该上门提亲的,现在都快中秋了,金家还没个音是怎么回事?”

 

江枫眠咽下口中的吃食,不急不缓道:“不提就不提,我们阿离又不是非要说与金家。”

 

虞紫鸢把碗重重一放,大声道:“什么叫不提就不提,我们家阿离难道哪里配不上他金子轩吗?”

 

江厌离轻声道,“阿娘……”

 

虞紫鸢听到后,更是生气,“你自己的婚事你都不着急,你每日寻思什么呢?”她看着桌上只顾吃饭的人,接着道:“一个个的,天天看着你们几个就生气。”说完,便起身回了房间。

 

江枫眠也不管她,对着姐弟三人道,“你们吃你们的,他娘天天火气就是这么大。”

 

饭后,魏无羡和江澄收拾好碗筷,玩闹了一会便各自回房睡觉。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听从大自然的指挥,便是平常农家的生活,简单又规律。

 

 

 

第二天,清晨天空蒙蒙亮,露出浅淡的白。

 

魏无羡和江澄早早起床,将前几日虞夫人和江厌离洗好码好的、白生生的莲藕背上,准备去临近的村庄售卖。而阿爹江枫眠昨夜就和邻居江大、江二两家说好,早早带着他们一起去收割小麦。

 

江家村以“莲”闻名临安,其中一莲即指江家村独有的莲藕品种扁眼藕,这种藕雪白,生食脆嫩香甜,入菜鲜脆,胜似春笋,炖汤有补血温补之功效。收获之后留足自家食用,剩下的江家村人往往行销周边,今天魏无羡和江澄便是将家中卖剩的最后一点扁眼藕,带到蓝家村买卖。

 

魏无羡和江澄各自背着一筐藕,前后走在田间小路上。

 

魏无羡想到昨晚的事,边走边问:“江澄,你说阿姐的亲事怎么办?”

 

江澄把脚边的石子踢飞,没好气道:“鬼知道金家究竟是怎么想的,难不成他们真的想退婚?”

 

金家现在仗着自己有点臭钱,也不是没有可能……

 

魏无羡脸色愠怒,咬牙道:“不就种几朵破花、几棵破树,有什么了不起的!”

 

说完,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,一路默默前进。

 

不一会,他俩就已经到了蓝家村门口。

 

 

 

 

赤县周围的几个村子相距不过半个时辰脚程,平日里相互倚傍,村民们关系都还算融洽,尤其是蓝、江、聂三个村庄,交流更是频繁,货物流通往往先是从村落之间开始,守望相助不过如此。

 

赤县民间经济发达,游商小贩经常会到各村村口叫卖,今日便是约定俗成的蓝家村集市,很多周边的农户都会前来赶集,采买一些平日的生活用品和便宜的素菜水果。此时太阳才刚刚出来,简陋的集市上已经聚集了不少商贩。

 

江澄和魏无羡也迅速加入了其中,他俩找了一处小小间隙,铺上一张薄布,将自家的莲藕摆在薄布之上,也加入了叫卖大军。

 

魏无羡自小皮实惯了,也不是个害臊的人,摆弄好自家的莲藕,便大声叫嚷起来:“快来看啊!新鲜的莲藕,江家村的莲藕,最后一点便宜卖啦!”

 

江澄脸皮薄一些,往往就负责收钱递货之类的事。

 

蓝家大村一位婶被魏无羡的叫喊声吸引过来,问道:“你这莲藕怎么卖?”

 

“20文一斤。”魏无羡摆出一张笑脸,快速答道。

 

大婶看这莲藕还挺新鲜的,价格也差不多,便道:“那给我来一斤。”正好可以回家配上猪肉炖个汤给家里的毛孩子吃,增添营养。

江澄在魏无羡身后,飞快用荷叶包上一斤莲藕递给她,再从她手里接过20个铜板,放进钱袋里收好。

 

魏无羡人长的俊俏,口才也好,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来很多女性,加之他家的莲藕本来品质上乘,卖的也是相当快,很快就只剩下一点残货了。

 

魏无羡眼看没剩下多少藕,便也不再费力叫喊,听天由命,心想要是没人来买他就用这些藕去聂怀桑那里换点猪肉带回家。

 

他让江澄看着摊位,自己跑到买猪胰胡饼的摊位上买了两个饼回来,两人分着吃。刚刚他叫卖的时候,就闻着这饼的香气,十分的馋,空闲下来自然是要去买一个尝尝味道,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。

 

胡饼被油纸包裹着,只漏出被烤的焦黄的表皮,但阵阵肉香却是从薄薄的面皮内溢出,引得人口水直流。两人也不注意吃相,把各自的背篼翻过来便是个椅子,坐在上面大吃特吃。

 

魏无羡正大口吞咽着,回味肉与面的两相交合的味道,就听到好像有人在叫自己。

 

“阿羡,这饼好吃吗?”蓝曦臣站在他面前,笑眯眯问道。

 

魏无羡和江澄看到蓝曦臣,赶忙把饼放到一边站起来。

 

江澄向蓝曦臣点头示意,“曦臣哥。”

 

魏无羡也笑着说:“这饼确实好吃,曦臣哥,你吃吗?我给你买一个。”

 

他站起来才看到,蓝曦臣背后还站着一个人,他胞弟蓝忘机,魏无羡赶忙说道,“蓝忘机,你吃吗?我也给你买。”

 

蓝忘机望他一眼,冷淡道:“不用。”

 

蓝曦臣也顺着道:“不用,我们就是想问问你们的莲藕怎么卖?”

 

魏无羡和江澄对视一眼,道,“我们也不用,不用给钱,就剩最后一点了,曦臣哥直接拿去吧。”

 

蓝曦臣怎么可能不给钱,执意要给,最后魏无羡还是抵挡不过收下了。

 

江澄看着走远的两人道,羡慕道,“这蓝家两兄弟,长的是真的好。”刚刚他俩站在这里一会,就吸引了不少姑娘、大娘的目光。

 

魏无羡撇撇嘴,“那有什么,我们俩不也很俊。”

 

“自恋狂。”江澄白他一眼。

 

两个人吃完剩下的胡饼,藕也卖完了,便准备去买点新鲜猪肉回家当作午饭。时人为了保鲜,在自家杀猪之后都会把猪肉全部制成腊肉,防止变质,如果想吃新鲜的猪肉,反而只能在市集上购买。

 

魏无羡和江澄走到市集集中买卖猪肉的地方,径直走向一个摊位前,魏无羡对着摊主打趣道:“呦,聂怀桑,你今天怎么一个人卖猪肉?”

 

摊主正忙着切割猪肉,完整的猪肉需要被分割成大小均匀的条状,肥瘦适宜才好往外处卖。聂怀桑看见是他俩,咧嘴喜道,“我哥去买东西了,我先看会摊,我还准备等会去找你们玩呢。”

聂家村以养殖猪、羊等为生,一般集市买卖肉类的都是他们村的人,这聂怀桑自幼和魏无羡、江澄相识,三人经常一起东掏西打,被两个村庄的村民追赶。聂怀桑家中爹娘早亡,只有一个严厉的哥哥聂明玦,聂怀桑因此没少被他哥训斥。但架不住他记吃不记打,没过几天三人又混在一起。

 

江澄环顾四周,谨慎道:“我们刚刚一路过来,没看见你哥啊!”这聂明玦的严厉,不仅聂怀桑心有惴惴,江澄也是深有体会,莫名惧怕。

 

聂怀桑踮起脚看了看,指向右边,疑惑道:“我也不知道啊,之前还在那边呢。”

 

“那就不管他了。”魏无羡顺着看过去,找了一下没有看到,便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,“给我来一斤肉,要瘦一点的。”

 

他生怕聂怀桑给自己切的自己不满意,整个人直接溜进摊位里面,指着自己挑选的部位看着他切。他选的正好是猪腹部最好的地方,肥瘦适中,煲汤烧炒皆可。

 

聂怀桑嘴里嫌弃道:“要求真多。”但还是照做,把那块最好的部位完完整整切与他。

 

魏无羡接过用绳子串起的肉条,把铜板“哐啷哐啷”往案板上一扔便拉着江澄跑了,边跑边叫道:“我俩先走啦,你记得有空来找我们玩。多给你三文,算哥哥给你买饼吃的,记得谢谢魏哥哥我啊!”不跑快一点,聂怀桑肯定不会收他们钱。

 

聂怀桑大喊道:“滚!少占我便宜!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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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、杭州的历史变迁和名称变化参考于《杭州宋代食料史》,由于大环境限制,只选择了南宋迁都之后的名称。故事即发生在临安府赤县境内。文中的大部分菜肴都出自这本书。

2、桂月即农历八月。

3、由于是种田文的限制,古代哪怕是富农阶级,会给自己起字的也不多,但是我们主要称呼的都是字,所以全文只以字代名,例如魏婴在这篇文里就只有魏无羡这个名字。(不要问我为什么农民会起蓝忘机这种名字,我真的圆不回来了。)

4、角:饺子

5、夏菘:宋代小白菜 茭白,一种素菜,江浙的同学应该吃过,茭白炒肉非常好吃下饭。

6、“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”出自宋代柳永的《望海潮·东南形胜》东南形胜,三吴都会,钱塘自古繁华。烟柳画桥,风帘翠幕,参差十万人家。云树绕堤沙,怒涛卷霜雪,天堑无涯。市列珠玑,户盈罗绮,竞豪奢。 重湖叠巘清嘉。有三秋桂子,十里荷花。羌管弄晴,菱歌泛夜,嬉嬉钓叟莲娃。千骑拥高牙,乘醉听箫鼓,吟赏烟霞。异日图将好景,归去凤池夸。

7、“扁眼藕”是藕的一种品类,资料介绍来源于百度

8、我查了很多资料,发现宋代的货币购买力由于种种原因变化相当大,而且涉及各个地方度量衡的换算,计算复杂,我思索之后还是选择用最简单的换算方式和购买力估值,这肯定是不符合宋代的货币规则的,只是方便大家看文。在文里,一金为十两/十贯/十吊钱,一两为千文,也就是一千个铜板。大约两个铜板可以买一个白面馒头,有馅的三个铜板,以此类推。

9、“猪胰胡饼”出自《杭州宋代食料史》,一种传统北方吃食,我猜测应该就是肉饼之类的食物。

10、背篼,一种背的篓子,西南地区多见

 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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